舍生取义的英雄群像
逯艳
《蘸火记》是作家牛余和最新创作的长篇历史小说,讲述了鲁中地区章丘长岭山南麓尚邨英、梁铁峰、卢毓奎率领的三支抗日队伍浴血奋战的革命故事。小说的名字呼应抗日战争民族叙事的宏大主题,与“战火”谐音,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的抗日英雄群像,同时也引出章丘铁匠淬火铸枪、殊死抗战的故事主线,保留章丘铁匠“蘸火”的方言特色。
小说共计二十四章,开篇引用何苇杭的日记为序言,结尾也巧妙地借助她的日记收鞘,这就使得何苇杭具有贯穿全文的角色功能。作为形象立体、性格鲜明的女性人物形象,何苇杭在小说中的主要身份是八路军政委。她在云南加入中国共产党,一路辗转回到家乡济南进行抗战工作,领导女兵小队完成出色的军事训练,并且在抗日作战中英勇杀敌。她身上具有的阳刚气质,暗合了中华民族不屈抗战的姿态。不管是“儒匪”梁铁峰和独立旅卢毓奎选择与八路军大队长尚邨英团结合作,还是宋子辉被日军燃烧弹烧焦牺牲,以及何一钳明知有埋伏还坚持套取机密被枪杀,他们都是抗日战争背景下为国捐躯、舍生取义的英雄形象,也是抗战小说宏大叙事的基本英雄类型。
作为自始至终出现的核心人物,小说深入挖掘战争背景下何苇杭的情感世界,不管是上学时与尚邨英隐匿的师生情,还是与何一钳的婚姻,抑或面对宋子辉热烈追求时的内心选择,都具有革命女性身份之外的思想价值。当何一钳牺牲后,她要独自承受丧夫之痛,还要隐忍悲怆劝说夏侯雪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这种沉潜的内心煎熬在她被日军枪弹打中住院治疗时再次被放大。她所代表的是作者对抗日战争宏大叙事视野下个体情感体验与个人革命记忆的“微观史”书写。这种微观聚焦还体现在何如山、胖厨子、胖夫人和茜茹等人物身上。借助这些角色,作家尝试展现市井百姓在战火硝烟中的个体选择。
小说中多次出现何苇杭站在长岭山上看“金针花”的情节,其中第十二章中她试图劝说祁英与牛子分手时,曾经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不是都喜爱长岭山岩石缝里的金针花吗?我也喜欢,它们跟冷硬的玄武岩搭配得多么完美。可在当初岩浆奔涌的时候,别说娇嫩的花花草草,就是参天的乔木,也无可选择地为造山运动作出了牺牲,把自己的心愿许给了冷凝后的岩石。”何苇杭用金针花当例子,给女兵讲“既然在战争中选择了做一名战士,你就必须作出牺牲”的道理,其实同时也在诉说她为了革命而舍弃爱人和孩子的个体牺牲。何苇杭在民族危难之际抛小家顾大家的价值选择,映射了社会各阶层平凡个体在战争中舍小利顾大义的心理变化过程,同时也是战火中平凡人逐渐成长为革命英雄的新生过程。
《蘸火记》的叙事主线是章丘铁匠何一钳、任先生、张先生等人配合长岭山抗日武装铸枪抗战的热血故事。小说离不开铁匠淬火的打造技艺,而书名之所以用“蘸火”而不是“淬火”,作者开篇就借助《何苇杭日记》交代了缘由:“章丘是铁匠的发源地,队伍里那些亦兵亦匠的军械师都把淬火叫作‘蘸火’,我觉得用这个章丘方言词描摹这一锻造工艺,实在更能传其精神。”
作者选取济南市章丘区作为《蘸火记》中抗战故事的主要地理空间,尝试借助地方叙事重写山东抗日革命根据地的抗战历史。为了强化这种地方性视野,他批量使用了具有地域文化特征的方言俚语与节庆风俗,比如“黑狗子”“方杌子”“高粱煎饼”“嫩棒槌子”“麻杆子雨”等称谓,还有“挂耷”“呲哒”“窝憋”“嚼咕”“撅搭撅搭”等动词,以及“狗皮袜子没有个反正”“萝卜不长在背(辈)上”“卤水点了豆腐”等歇后语,生动再现了山东人民淳朴实诚又略带憨厚的品行特征。小说还出现了具有指涉性质的文化地标与场景描绘,比如“鹁鸽崖”“石峪寺”“明水城”“芙蓉街”等具有济南公共文化空间性质的街道社区名称,同时出现“曲星河抖一抖,长岭山就动一动”的乡村故事传说,这些都是尚邨英口中的“民间伦理、世道人心”,指向一种集体记忆或民间传说。
总的来说,作者对战争背景下大写的“人”的终极关怀与价值追寻,以及对宏大革命叙事的地方性视野的有益尝试,是作者对当代抗战历史小说的积极贡献,也是当代作家对中国叙事逻辑路径的有效实践。
(《蘸火记》,牛余和著,作家出版社出版)